巴黎奥运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开幕式上戴着面具兜帽,穿梭于巴黎各个屋顶的神秘火炬手;运动员巡游环节中,巧妙穿插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卡门》等场景,在时空的交错中,背后贯穿的是法国自由革命的精神。
相信还有很多人对法国的印象是来自经典电影《虎口脱险》,其中一段修女们帮助盟军士兵躲藏追捕的情节让人记忆犹新,而这段拍摄的地点就是著名的勃艮第产区和标志性的博纳济贫院。
艺术源于生活。虽然二战期间法国整体初期不太给力,但从藏匿珍稀葡萄酒到向盟军提供秘密情报,法国酒农们在抵抗运动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反法西斯纳粹的胜利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甚至生命。今天,就让我们回到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纳粹强占葡萄酒
虽然阿道夫·希特勒不爱喝葡萄酒,但他的得力助手们却都爱喝。德国空军总司令赫尔曼·戈林(Hermann Göring)、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Joachim von Ribbentrop)和宣传部长约瑟夫·戈培尔(Joseph Goebbels)等人对波尔多、勃艮第和香槟葡萄酒的个人偏好,还影响了法国被纳粹占领地区内的政策。
二战爆发前,法国每年生产7900万升葡萄酒,这也让葡萄酒成为德国战时巨大的掠夺目标。葡萄酒对第三帝国来说是珍贵的战利品,奢华的香槟、波尔多、勃艮第葡萄酒,和干邑或雅文邑受到纳粹和德国精英的追捧。这些酒被视为珍品,以黄金的价格进行交易,并支撑着纳粹政治体系中存在的巨大腐败。
1940年6月,法国战败后,德军将法国划分为南部自由区和北部占领区,勃艮第和香槟落入占领区。从地理位置上看,波尔多南部本不应在占领区,但纳粹还是对法国大西洋沿岸以及这一产区进行了完全控制。
战争初期,法国的大部分葡萄酒就都被纳粹洗劫一空。仅在被占领的头几周,香槟区就有200万瓶葡萄酒被洗劫一空。
葡萄酒监工保证基本生产运作
但很快,一个至少能确保生产市场存在的系统就位,纳粹任命了一批葡萄酒特派员——法国人称为“葡萄酒监工”(Weinführers)——被派往各大葡萄酒产区,负责采购上佳的法国葡萄酒并运回德国。
到1945年,无数葡萄酒被纳粹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强行购买或直接盗走,好的卖给了德国和轴心国精英,而大量日常葡萄酒被用于平民和作战部队饮用,或转化为燃料酒精。
纳粹的政策摧毁了香槟行业,香槟行业协会(Comité Interprofessionnel du vin de Champagne)记录道:当时香槟区只能按照德国人规定的价格将酒卖给德国和其他轴心国。而战时的短缺和1940年毁灭性的歉收使得每周多达50万瓶的订单无法完全完成。
因此当时香槟区的葡萄酒监工Otto Klaebisch要求香槟生产商从储备中补足差额。香槟的缺货也导致了国际市场上仿制品的激增。在战争期间,美国起泡酒的产量翻了两番。很多酒被贴上了香槟的标,到至今仍是个问题。
绥靖
虽然纳粹的政策对法国葡萄酒生产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但至少在一开始,许多当地酒农和酿酒商还是接受了纳粹的政策,毕竟大多数葡萄酒人也是普通人,需要生存,所以只能把酒卖给至少还“出价”的人。
但到1942年,人力、牲畜和物资的短缺还是导致法国葡萄酒产量从1939年的69015071百升骤降至35022362百升。
希特勒位于山顶、藏有众多葡萄酒的“鹰巢”
虽然许多酒农起初对维希政府(二战期间在德国攻入法国并迫使法国投降后,由德国占领军扶持法国政府要员组建的傀儡政府)持同情态度,但在占领后期,人们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因为傀儡政府的新政策禁止酒类广告,对酒征收重税,1943年强制工作安排更是将很多人推向了敌对。
反抗的开始——藏酒、换酒
占领伊始,法国葡萄酒界就出现了一些小规模的抵抗行动,从巴黎著名的银塔餐厅(La Tour d'Argent)老板到香槟酒厂罗兰百悦(Laurent-Perrier)的de Nonancourt家族等等,都把自己的好酒对纳粹藏匿起来,通常是在酒窖匆忙建造的墙壁后面。
藏起好酒的银塔餐厅
勃艮第的Robert Drouhin(Joseph Drouhin酒庄第三代庄主)回忆说,他年仅八岁时就被委以重任,寻找蜘蛛放在新建的墙壁前,希望蜘蛛网能掩盖新墙的痕迹,从而使他父亲的罗曼尼康帝葡萄酒不被纳粹抢走。
Robert Drouhin
还有许多人利用德国人的订单送走他们特别差年份的酒,希望纳粹在收到酒时会毫不知情,很多时候确实还就是这样。
而在一些时候,法国酒农还得到了一些葡萄酒监工的帮助。
毕竟被委任的葡萄酒监工也都是葡萄酒行业的资深人士,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葡萄酒专家。他们其中一些人对同行的同情往往大过对帝国的害怕。勃艮第的葡萄酒监工阿道夫·塞格尼茨(Adolph Segnitz)就对酿酒师们藏匿好酒视而不见;而在波尔多,海因茨·伯默斯(Heinz Bömers)对德国空军司令戈林(Göring)特别憎恨,因此在戈林订购的几箱木桐堡葡萄酒中,故意换进了贴上木桐酒标的其他普通葡萄酒。
到真枪实弹
除了这些小规模的抵抗行动外,规模更大的抵抗运动也在不断酝酿。包括共产主义者、忠于伦敦流亡期间领导自由法国的戴高乐的高卢派,以及马奎斯游击队(逃避维希法国义务兵役制的人组成的游击队)等在内,随着战争推进,分散的地下组织逐渐形成了一个更具凝聚力的网络。
1943年,许多地下组织在戴高乐将军的指挥下联合起来,通过获取敏感信息、袭击铁路系统以破坏德军的运输和补给线,获取并向抵抗运动成员和领导人提供武器,大力地协助了盟军的解放战略。
由于在为"第三帝国提供珍贵战利品"方面的独特作用,许多抵抗运动的成员就是法国酒农。
在图林中部地区,酒农Jean Monmousseaux的住处离北部纳粹和南部维希政权控制区的分界线很近,因此他经常被要求运送葡萄酒外来分界线两边。作为抵抗组织战斗(Combat)的成员,Jean常帮助抵抗组织的领导人伪装进入酒桶,在两年的时间里接送他们进出占领区,以促进不同地下组织之间的交流,并帮助协调他们的工作。
在香槟地区,有2000年历史的白垩洞穴组成的地下迷宫,天然就是地下抵抗运动的屏障。如今,许多这些地下空间都向公众开放,如兰斯Ruinart香槟地下长达8公里的地下酒窖,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Ruinart香槟的地下酒窖
战争期间,Marquis Suarez d'Aulan侯爵,时任1785年就成立的著名香槟白雪(Piper-Heidsieck)庄主,将他的酒窖改造成了军火库,储存盟军空投来的步枪和手榴弹,以备当地抵抗力量之需。
根据法国武装部队的说法,这支武装抵抗力量在诺曼底登陆前和登陆后的很多时间里提供了重要的援助,伏击了试图到达前线的敌军,解放了主要城市,并在西部港口遏制了敌军部队。
在酒窖中为抵抗运动储备步枪和手榴弹的香槟白雪酒窖
香槟订单揭露军事情报
纳粹对香槟的需求甚至帮助了盟军的侦察活动。观察到1940年德国入侵罗马尼亚之前,曾向罗马尼亚运送了大量香槟酒之后,法国抵抗组织便寻求香槟酒生产商的帮助,密切关注不寻常的订单。
1941年,抵抗组织向英国情报机构通报了这样一个信息:大量采用耐热包装的香槟将被运送到“一个非常炎热的国家”,这也成为纳粹准备计划入侵北非的线索。
战争爆发时,香槟区的Bernard de Nonancourt只有19岁,但战争一开始,就加入了抵抗组织。他加入的是著名的皮埃尔神父(Abbé Pierre)组织,在成为其家族罗兰百悦(Laurent-Perrier)香槟酒庄大胆创新的领导者之前,他早已是一位著名的抵抗运动战士,并获得过十字勋章。
诺曼底登陆后,Bernard还加入了坦克装甲团,参加了解放Dachau的战斗,并突袭过希特勒位于山顶的私人隐居地——鹰巢。在那里,当他发现数万瓶纳粹从波尔多、干邑,再到他自己家乡香槟抢来并囤积的上佳葡萄酒时,不禁感慨万千。
终究残酷的战争
战争终究是战争,胜利的背后,无数勇敢的英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Bernard的弟弟Maurice de Nonancourt在试图帮助葡萄园工人离开占领区时被捕,被纳粹送往萨克森豪森集中营,1945年,在胜利前夕在那里去世。
Gaston Poittevin,同名香槟酒庄的主人,和传奇香槟酒酿酒师Henri Martin,等等无数人,都在抵抗中英勇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1944年6月6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开始了缓慢的解放进程,8月到达香槟和波尔多,9月到达勃艮第。而直到1945年5月7日,德军才在香槟区的兰斯签署了投降书。
德国在法国香槟投降
胜利日当天,许多盟军士兵都获得了一瓶法国葡萄酒用以庆祝。今天,去到兰斯参观投降博物馆(Musée de la Reddition)的游客可以站在当年签署投降书的房间里,感受人类历史上这场特大浩劫进入尾声时的情状,和那盘旋在空中阴魂不散的欲望与杀戮。
但至少,战时法国人都喝不到的香槟,在那一刻回到了法国人口中,这一世界著名的起泡酒再次成为了庆祝之酒。
文章来源:知味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