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代爱酒的教皇,才养出一个教皇新堡

20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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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比海外知名度,教皇新堡或许不及波尔多、勃艮第两大代表性法国产区十分之一的风头劲儿,但在不缺故事、不差人物的法国葡萄酒历史长图里,它的传奇不输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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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得到一瓶教皇新堡Châteauneuf-du-pape的葡萄酒,大概会发现区别于其它产区最显眼的标志,就是瓶身上精致的交叉钥匙和教皇三重冠的浮雕图。除了华美庄重的视觉享受,你还能从中悟读出多少特别?

被颂为罗纳河谷Vallée du Rhône王者之一的教皇新堡,仅以子产区的身份就收割了罗纳河谷一半光芒。提起那儿的葡萄酒,飞入脑海的是遍布产区的鹅卵石田、挤满13个葡萄品种的种植园、或者是干旱却不可或缺的密史脱拉风。但它还有一个隐藏的威名,教皇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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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 教皇新堡:一代“圣”


旧世界里,教会人士从来都是出了名的酿酒先驱,而Châteauneuf-du-pape这个名字,自初始就撰入了天主教的引文。

在法国阿维尼翁Avignon以北不到20公里的位置便是这著名的酒乡,教皇新堡村庄。阿维尼翁,别名教皇之城Cité des papes,它曾是法国历史上9代教皇的教廷所在地——这座城的兴衰写尽了教皇的历史,教皇的历史编织了此地的葡萄酒故事:历代教皇们虽贫于政绩建树,却在村庄里深埋下葡萄酒的种子,代代传承开出灵魂之花,成就了法国声名显赫的一代圣酒:教皇新堡。

教皇新堡产区的葡萄酒历史可以上溯至罗马人占统高卢时期,相关的史料记载最早出现于1157年:当时驻守于此地的阿维尼翁主教Geoffroy就已闲不住地在其村里的领地上培育了一小园子葡萄树。但这里葡萄酒故事的正式开篇,却夹杂在14世纪那段皇权与教权抗衡纷争的过往硝烟里。

了解欧洲历史的人会知道,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欧洲最具话语权的中心人物并不是世俗君王,而是教会教皇,君王充其量是幕前的挂帅,权利的落点来自幕后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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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 为何教皇组团到此?


都说乱世出英豪,放在教皇新堡身上还得加上“乱世出美酒”。十字军东征时期,是欧陆史上教会发展最为兴盛的日子,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社会利益分化的失衡导致政教关系日益紧张。

当时在法国,以铁血强硬著称的卡佩王朝国王腓力四世Philippe IV致力于集中皇权、政教分离,他没收了法国教会财产并且强征十一税,一度与罗马教廷产生严重分歧……

1309年,腓力四世出兵将当时的罗马教皇绑到法国,拉其下位同时软禁于南法的阿维尼翁小镇,并迅速扶植“自己人”,波尔多大主教Bertrand de Got在法国里昂加冕上任。

这位法国籍的第一位阿维尼翁新教皇就是历史上的克莱蒙五世Clément V——作为傀儡教皇的他一直无缘梵蒂冈,留驻阿维尼翁,不过这一“禁足”却柳暗花明地让当地的葡萄酒业蓬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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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列在阿维尼翁教皇宫内的9位教皇肖像。上排右一:克莱蒙五世


自克莱蒙五世开始,教皇一职持续由法国的“傀儡”担任,从此展开了百年的法国皇室与罗马教廷的分庭抗礼,这一时期史称“阿维尼翁之囚”。曾经神权至上的教会势力在世俗君王的强压下逐渐由盛转衰。

出身著名酒乡波尔多的克莱蒙五世,作为当地的大主教,曾于1300年前后在波尔多城西南面的佩萨克Pessac地区播种了一块葡萄园,这块出自教皇之手的园子就是如今坐阵格拉夫列级酒庄的克莱蒙教皇酒庄Château Pape Clément的前身,因此不难理解其教皇之名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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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蒙教皇酒庄Château Pape Clément


就在这位教皇的里昂加冕之路上,随行的还有20桶(1酒桶=218升)葡萄酒,作为给当时英王的赠礼——教皇对葡萄酒的依恋可见一斑!之后,克莱蒙五世停留在了位于沃克吕兹境内的凡都山(Mont Ventoux,属阿尔卑斯山系)脚下,并开种了此地区最早的一块教皇签名的葡萄园。尽管当时当地的葡萄酒还无法与北部勃艮第公国的佳酿相提并论,但教皇更上心的是在质朴的葡萄园劳作中远离凡尘,慰藉傀儡生活的郁抑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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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都山


03 | 让二十二世:教皇新堡之父


相较克莱蒙五世,他的继承者让二十二世Jean XXII对葡萄酒的钟爱是有过之无不及,也是在他执位期间,当地的葡萄酒生产得到了真正的推动。

出身黑酒产区,法国西南部卡奥尔CahorsJacques Duèze,作为波尔图的前任红衣主教,为刚起步不久的教皇新堡产区招来了一批卡奥尔的酒农。在他们的加入下,到1328年,此地教皇名下的葡萄园面积达到8公顷。

让二十二世也正式将这里的葡萄酒上升并确立为“教皇的葡萄酒(Vin du pape)”,特贡于教廷,常年侍饮于教皇的各大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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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奥尔“黑酒”,得名于其深邃如墨的酒色


这些特贡葡萄酒的年需求量每年都在持续更新,直到触顶3000升的定量。而一系列与教皇相关的宴请也在不断产生新的葡萄酒消耗——到访阿维尼翁的外国使节们纷纷成为此地葡萄酒的忠实簇拥者,并将他们的偏好带回了自己的国家。不久,这里的酒桶逐渐流入意大利、德国以及英国……

当时,还在使用Châteauneuf-Calcernier名字的新教皇堡村庄成为教廷的避暑胜地,让二十二世随即在此主持修筑了教皇的夏宫。

英国葡萄酒杂志《醇鉴Decanter》的葡萄酒专家John Livingstone-Learmonth指出:18世纪,溯游而上出口到法国北部地区的教皇新堡葡萄酒只是简单地被称作阿维尼翁的葡萄酒Vin d’Avignon,直到19世纪早期才以Chateauneuf-du-Pape-Calcernier之名在市面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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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2年冬的新教皇选举宴会(Grand Tinel),教皇宫主宴会厅可同时接待400人次


04 | 继任教皇:不务正业=不爱美酒


第三任教皇Jacques Fournier,名号本笃十二世Benoît XII,为人严肃刻板,在他的餐桌上只允许出现产自罗纳河Rhône右岸的葡萄酒。另外,本笃十二世于1335年着手起建了著名的阿维尼翁教皇宫Palais des Papes à Avignon的东北宫,史称旧宫Palais Vieux。

第四任教皇Pierre Roger,名号克莱蒙六世Clément VI,曾为自己的继任加冕庆典准备了15桶来自朗格多克与普罗旺斯的Muscat麝香葡萄酒,以及24桶来自伯恩丘Côte de Beaune和圣布桑Saint-Pourçain的佳酿。克莱蒙六世扩建了阿维尼翁教皇宫的西南宫,也就是日后的新宫Palais Neuf。

阿维尼翁教皇宫分“新旧”两宫,经两代教皇之手,前后花费20年落成,成为中世纪整个欧洲大陆上建筑体最大的哥特式宫殿,历史上总共有六次教皇选举是在这个宫殿内进行。1995年,其被收入联合国“世界遗产名录”,是今天法国最受欢迎的十大古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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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维尼翁教皇宫


第五任教皇Étienne Aubert,名号英诺森六世Innocent VI。他曾更改了某个教会迎神仪式的日期,只为保护一片阿维尼翁城位于Montfavet小镇的葡萄园,颇有“不爱社稷爱美酒”的作风。

为了赎救一位在百年战争期间囚困于吕贝隆山下的门徒,他抵赔了劫兵54 Saumée(法国旧计量单位,1 Saumée = 110升)的葡萄酒作为换人条件。而对于葡萄酒,不论白红,只要是教皇新堡本地产的佳酿,都是英诺森六世的最爱。


05 | 返乡教皇:带上酒瓶回罗马


第六任教皇Guillaume de Grimoard,名号乌尔班五世Urbain V,其一心所望就是将教廷迁回罗马。他的追随者之一,熙笃会Cîteaux的修道院长Jean de Bussières曾不断将伏旧园(Clos Vougeot,今勃艮第特级园)的佳酿引荐来阿维尼翁。

不过也有一些教会人士拒绝回罗马,原因是不想失去他们心爱的葡萄酒,比如伯恩丘的教士们。虽然,回罗马之路并不平顺,但乌尔班五世却在葡萄酒世界里开辟了新的沃土——为当地种下了最早的麝香葡萄Muscat。

为了能与美酒一齐顺利回到罗马,乌尔班五世与当时的威尼斯共和国总督Marco Cornaro达成协议:凡教皇的葡萄酒可在威尼斯境内的所有城门免费任意通关——当时有200只巨大双耳瓮的葡萄酒在意大利安科纳Ancône等待入境。在教皇回到罗马的三年间(1367-1369年),来自伯恩丘的葡萄酒不断供给于罗马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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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列高利十一世


第七任教皇Pierre Roger de Beaufort,名号格列高利十一世Grégoire XI,是第四任阿维尼翁教皇克莱蒙六世的侄子。正是这位教皇,把教廷从法国阿维尼翁迁回了意大利罗马。

他的回归填满了梵蒂冈教廷的酒窖,其作为美酒的“最高守护者”直至去世。格列高利十一世生前酷爱普罗旺斯的葡萄酒,而其迁抵罗马的迅速离世成为欧洲历史上著名的“教会大分裂”的开端。


06 | 末代教皇:最不能忘是酒


第八任教皇Robert de Genève,名号克莱蒙七世Clément VII,偏爱教皇新堡本地产的葡萄酒。他曾因一位产区的酒农拖欠上贡22 Saumée的麝香葡萄酒,处罚其在来年的收成季交出双倍的浅红葡萄酒Vin Clair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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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红葡萄酒,图源:winefolly


1377年法籍教皇格列高里十一世由阿维尼翁回到罗马,次年3月驾崩后,枢机团选了意大利人Bartolomeo Prignano作为新教皇。法国王室当然不满意,途中跳出13位枢机(其中大部分是法国人)宣布选举无效,并重新推选法国人Robert de Genève作为对立教皇,留居阿维尼翁。意法教皇分别在各自世俗君王的支持下,双双以正统自居,形成长达40年之久对峙局面 ,欧史称为“教会大分裂”时期。

第九任教皇Pedro de Luna,名号本笃十三世Benoît XIII,是位克莱拉(Claira)麝香葡萄酒的狂热爱好者。作为教会分裂时期的牺牲品,他禁困于阿维尼翁的教皇宫,期间更遭受两次来自异教徒的围攻,终于在1403年逃离阿维尼翁,投奔到他最后一位信徒,阿拉贡(中世纪西班牙王国)王的篱下。

而教廷为了保救那些无主可依的酒瓶,于1414年忍痛将大量来自罗纳河谷Beaumes-de-Venise产区的麝香葡萄酒农割离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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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笃十三世是阿维尼翁历史上最后一位教皇,他的离去标志着长达百年的阿维尼翁教皇时代正式退出欧洲历史的舞台。


07 | 结语:致教皇们的新堡


这是一瓶隐忍的酒,一瓶信仰的酒:奉上帝之恩施善,借上帝之名作恶,人类在历史的不断轮回中接受洗礼,个中滋味流浪在每一次的品酌之沿。

如若阳光、雨水、风和土组成了美酒的味道,那么人与人的故事则书写了它的风骨。也许很难具体话清一个产区的经历到底会对那里的葡萄酒产生怎样的影响,因喝不出来,但盼知道的人能感知二三 ——

别以为酒不会说话,其实无声胜有声。


文章来源:酒云研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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